現場圖

北京青年報訊 北京時間昨天凌晨，里約奧運場地自行車女子團體競速賽決賽中，伴隨宮金杰和鐘天使這對黃金搭檔一騎絕塵沖線奪冠的，還有在回放摘金瞬間時常常令觀眾模糊焦點的那副紅色頭盔——魅惑的京劇旦角造型為紅粉騎士再添光環。這款潮爆了的頭盔，頭頂部分分別是穆桂英（圖右）、張飛（圖中）和花木蘭（圖左）的造型，后面則是點綴五星的祥云及綻放的牡丹，腦后更有帥字旗般的書法體運動員姓氏，濃墨重彩助力中國選手奪金。

即便是不熟悉京劇的人，也會從那首《說唱臉譜》中窺得中國戲曲臉譜的冰山一角，藍臉的竇爾敦、紅臉的關公、黃臉的典韋、白臉的曹操、黑臉的張飛……性情忠奸一看便知，浩瀚的京劇也濃縮在了一張張線條勾勒的傳神面孔中。值得一提的是，鐘天使的花木蘭頭盔以及宮金杰的穆桂英頭盔，也都有著各自的象征意義，一個是家有女兒初長成的90后小將戎裝出征，另一個則是年近三十的老將掛帥再出發。

金少山《回荊州》里的張飛

郝壽臣《打曹豹》里的張飛

侯喜瑞《蘆花蕩》里的張飛

京劇中的花木蘭造型

梅葆玖飾演穆桂英供圖/視覺中國

其實，除了自行車運動員，中國蹦床隊的女運動員穿著的比賽服也是盤扣立領的中國傳統服飾的變異設計，頗具雍容華貴的中國風。

▲▲設計者▲▲

奧運自行車臉譜頭盔將成“孤本”

“我們以后不會再設計臉譜自行車頭盔了。”奧運臉譜自行車頭盔設計者之一的張棟良對北京青年報記者說。而其中的原因，張棟良說一方面再也沒有人比奧運會運動員更適合這個主題，另一方面也是從其藝術性和獨到性的角度考慮。

事實上，伴隨著奧運臉譜自行車頭盔的走紅，昨天已經有網店公然叫賣山寨臉譜頭盔了。張棟良對此很無奈，“我們設計這款頭盔不是為了掙錢，只是要讓奧運會上的外國人更容易認識和了解中國。”

臉譜，一閃念的靈感

30歲的張棟良在廣東開了一家自行車涂裝工作室，每天都在為各種定制的自行車進行著設計和組裝。一次偶然的機會讓他和奧運會結緣了。

張棟良說，今年4月份一位朋友把他和他的小店介紹給了國家自行車隊的隊員們。于是他很快就得到了定制4個個性化頭盔的訂單，這其中就包括了宮金杰、鐘天使和徐超。“我就先為三名運動員做了三個，因為他們更著急。”張棟良說。

然而，頭盔做成什么樣呢？“我就想如何讓人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中國運動員，并且能夠從中認識中國。”張棟良覺得通常的那些中國元素，例如牡丹花等造型，都很難表達他心中的那樣一種意蘊。

他把想法和團隊成員說了。在各種思想碰撞之后，突然有人說了一句：“咱們可以考慮用京劇臉譜作為主題。”說這話的是“九妹”，張棟良的合作搭檔，一位剛剛畢業的高中生。

“京劇是國粹，臉譜和扮相又是最能代表京劇的，它們的背后不僅代表人，還蘊含著很多傳統故事。”張棟良眼前一亮。但這三名運動員更適合什么臉譜和扮相呢？

搭配，先查背景和資料

張棟良說自己是一個保守的人，在給三名運動員選擇臉譜和扮相之前，一定要對他們有所了解。張棟良之前就知道宮金杰，在倫敦奧運會金牌得而復失；另外兩名，他并不熟悉。

“我不僅需要知道他們的背景和經歷，還要了解他們的性格、成績。”張棟良只能從網絡上、以往的報道中以及朋友的嘴里了解這些情況。

對三名運動員了解后，另外一個難題就來了。那么多京劇人物，選誰呢？張棟良說女運動員會讓人想到“巾幗英雄”，而中國民間最有名的巾幗英雄莫過于穆桂英和花木蘭了。至于男子，他最熟悉的是三國里的人物，于是關羽和張飛成為了候選。

張棟良認為宮金杰成熟穩重、機智勇敢、屢建戰功，于是為她配了穆桂英；鐘天使年輕、有沖勁兒，于是給她配了花木蘭；但徐超呢？是選關羽還是張飛呢？

“我查了一下，發覺關羽的經歷太坎坷了。”張棟良說，“我可不想讓咱們的運動員有那么多坎坷，要讓他們順利奪金。另外徐超生性耿直、愛憎分明、驍勇善戰……”最終，張飛“光榮”入選。

設計，兩位旦角的區分

張棟良說刀馬旦的頭面扮相都差不多，如何區分穆桂英和花木蘭是他首要解決的問題。他把穆桂英界定在年齡稍長、性格成熟這樣的女性，因此在頭盔色彩上選用了深灰色，而花木蘭給人以年輕的小姑娘的感覺，于是頭盔色彩上用了淺銀灰色。

由于張飛的造型非常成熟、資料多，所以他沒有過多的個人風格設計，但是穆桂英和花木蘭，他們則采用了手繪和噴繪相結合的方式，在頭盔上進行創作。兩個月的時間，他和“九妹”已經不知道打了多少草稿，繪制了多少手稿。

對于這個頭盔的成本，張棟良沒有說出一個明確的數字，但是他表示主要就耗費在人力成本上。他們團隊總共6個人完成了頭盔的制作，“錢不是重要的，最關鍵的是這個頭盔背后的意義。”

隨著奧運會兩名女將在自行車競速賽上奪金，臉譜頭盔也隨即“火”了起來。現在，網店也開始出現了山寨賣品。對此，張棟良感到無奈，也做出了一個決定。

“我們以后不會再設計臉譜自行車頭盔了。”張棟良說不僅是這三個樣式的臉譜頭盔不再生產，其他形象的臉譜頭盔也不可能設計生產。

“我覺得沒有人比奧運運動員更適合戴這種頭盔，所以不想再設計生產了，保持它的一個獨特意義和藝術上的獨特性吧。”張棟良說。

自行車“京劇風”能走多遠？

隨著臉譜頭盔的走紅，北青報記者注意到很多自行車運動產品企業迅速設計了帶有京劇風格的自行車比賽服等產品。這種自行車“京劇風”能走多遠呢？

自行車運動專業網站“美騎網”主編陳栩杰認為，目前更多的自行車運動愛好者在定制器械和服裝時，主要還是從是否方便自己運動、能夠提高自己成績這個角度，定制這種臉譜式的頭盔，成本肯定不低，一般人在心理上很難承受。因此，未來市場的情形還不好說。

但是自行車運動能夠把時尚和國粹聯系起來，這就超出了運動本身，而增加了人性化與個性化，這有利于這項運動在民間的普及。此外，據專家介紹，臉譜頭盔對于更多的自行車運動愛好者來說并不適用，因為它是室內盔，封閉的；而大多數的業余騎行者則從事室外騎行。

為何張飛臉譜討人喜歡

對于張棟良來，用張飛臉譜配飾頭盔或許只是不經意的選擇，但無巧不成書，京劇里的張飛臉譜恰恰包含了喜與福。

著名京劇臉譜研究家翁偶虹先生的弟子張景山告訴北青報記者，張飛的臉譜屬于十字門臉，是由三塊瓦臉演變而來，減去兩個臉蛋的主色，縮小腦門的主色，只由鼻端向上畫出一條色條，用這個主色條象征人物的性格。張飛按小說的描寫，應當是滿臉黑色，但如果那樣他的豹頭環眼和豪爽樂觀的精神就無法表現了。因此把主色的黑色縮成一條，表示張飛仍然是黑臉，從而留出大量“幅度”，完成這個臉譜所要表現的藝術性能。

張先生說，張飛是一名福將，獲得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勝利；同時，他又是一名喜將，帶有很多喜劇色彩，因此他的臉譜也帶有福氣和喜氣的雙重特點。張飛的眉毛在勾畫上特別有講究。一般來說，張飛的眉毛應該畫“花蝴蝶”，這代表喜慶；但是像著名架子花臉大師侯喜瑞先生會把好“花蝴蝶”的形象往“蝙蝠”形象上靠，這代表張飛的“福氣”。

實際上，不同流派的張飛，其臉譜也有不同的特點。相對來說，侯喜瑞的張飛凸顯“嫵媚”，郝壽臣則盡顯“威武”，而“十全大凈”金少山的張飛則有叱咤風云之感。

張景山說，張飛的臉譜是京劇臉譜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抽象中的抽象”。據他介紹，越簡潔的臉譜其相應的戲曲人物的地位就越突出，張飛臉譜充分體現了這一特點。

花臉臉譜多以色彩定調

紅色：表示忠誠耿直、熱情吉祥

黑臉：表示豪爽粗暴、剛正不阿

紫色：表示老實忠厚

黃色：表示兇狠勇猛

藍色：表示桀驁不馴、剛強爽快

白色：表示奸詐多疑

綠色：表示驍勇魯莽

粉紅色：表示年邁血衰

金銀色：表示莊嚴，多用于神仙圣人

▲▲聲音▲▲

“京劇臉譜為創意設計提供了很大空間”

中國戲曲學院戲曲研究所所長傅謹教授也是從昨天一早的新聞中，就注意到了這副頭盔，“自行車恰是一項低頭的運動，也讓這副頭盔顯得格外俏麗。”如果說參加男子個人爭先賽的徐超頭戴的是手繪張飛臉譜頭盔，那么宮金杰和鐘天使的彩繪頭盔其實并非臉譜，傅謹介紹說，“穆桂英和花木蘭在京劇中是沒有臉譜的，但它的設計靈感卻是從京劇扮相而來。以往，京劇臉譜確實也為創意設計提供了很大的空間，但臉譜給人的感覺大多是剛性、粗獷，殊不知旦角的造型會更加靚麗嫵媚，更具感染力。我們常說的文化自信并不是一個概念，我相信設計者對民族文化的構圖一定有一種發自內心的認同，否則不可能有這樣的設計。以往我們常常在國外的博物館中看到那種帶有本民族文化符號的文化創意產品，會覺得很羨慕，但這次的頭盔絕對是一個極具想象力的創意，即便是運動員沒有得到金牌，這樣的創意本身就已經是冠軍了。”

在傅謹看來，“我們常常會為如何激勵后輩而苦惱，但其實我們民族的歷史有豐富的積淀，像穆桂英、花木蘭這樣有歷史文化深度，經過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沉淀下來的傳說人物是非常具有普適性的。”

“這背后傳遞的是一種文化自信”

戲曲傳媒人白燕升更認為頭盔傳遞出的是一種運動員自信、健康的心態，“有時體育賽場不需要語言，一個臉譜就是中國人的代言。近年來，國人自覺不自覺地把傳統文化變為日常點滴，更懂得利用一切機會把傳統文化在國際舞臺上傳播，這背后傳遞的是一種文化自信。定制頭盔其實是一種心態的外化，這樣的改變甚至讓金牌都黯然失色。”

▲▲觀察▲▲

戲曲元素成時尚寵兒

近些年，戲曲元素似乎成了時尚界的寵兒，昆曲王子張軍的《牡丹亭》造型曾代言某冰淇淋品牌的中秋禮盒，京劇名家李勝素在《大唐貴妃》中的扮相也曾為某礦泉水代言，李玟、霍尊等人的戲曲造型令人印象頗深，而蕾哈娜也曾挑戰過中國戲曲頭飾。京劇元素更屢屢出現在奢侈品牌的新品推介中，某瑞士表的發布會現場就曾被打造成《白蛇傳》的經典邂逅場景，國際時裝周上玩味臉譜的設計理念也曾紅極一時，日本某面膜品牌還曾推出過關羽、項羽、楊貴妃、孫悟空等臉譜造型的面膜?？梢?，戲曲臉譜已“入侵”到流行時尚界的各個角落，且勢頭之迅猛足以與戲曲在國內低迷生態形成鮮明反差。